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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
10-18

《三个人的童年》陈泰灸

(一)我出生的地方叫军马埸,是总后勤部在东北的一个准军事基地,专门给部队养军马和骡子,到我们记事时仍每年往朝鲜运骡子。哪个军工表现好不好,政治上进不进步,你家有没有去过朝鲜的照片就是一个重要的证明:你好,组织上怎么没选你去朝鲜送骡子?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1979年中越战争,为云南送去最后一批骡子后,军马埸就名不符实啦。 我童年记忆的每个时期,都有两个小伙伴。也不知为什么,我从来不和任何某一个小伙伴特别好,总是三个人一起玩。 我家孩子多,一个姐三个妹。上学前的记忆就是天天跟在姐姐屁股后,和一群后来都成为我同学的丫头片子玩她们的游戏,时至今日也没全忘掉。而男孩子应擅长的搧啪唧弹溜溜,在回忆中都是失败。最著名的一次就是姐姐领着妹妹在屋里叠,我在外面输,最后把粮本都拆了叠啪唧,也没供上我输。为这事,姐姐挨了爸爸一顿拍。赢我的,就是我的两个童年好友。 他俩是我最早的好朋友,一个叫郝彪,一个叫张玉兵。都比我大一岁(我是硬跟着姐姐提前一年七岁上的学),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了友谊。郝彪是蒙古人,大高个,脸红红的,衣服总是脏兮兮的。他家吃饭和别人家不一样,过年好不容易分点排骨、肉什么的,别人家都细水长流,他妈是一锅烀,一人一根排骨,一人一块肉,再加他爸一碗酒,完事。张玉兵他爸是个小官僚,家境比较好,活生生一小白脸。我是南方人的后代,属于蔫淘。 张玉兵家住在埸部最南头,房子多,地方大,是我们主要的活动基地。我人生第一次吃糕点就是在这儿,并且随之有了自己的人生感慨,估计也是从那时开始,就注定了我一生舞文弄墨。张玉兵有个爷爷,自己住东屋,房梁上吊一小筐,一开始我没有注意,可郝彪做为成吉思汗的后裔,找不着弯弓射大雕,却天生有一种豺狼般灵敏的嗅觉。在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,他拉着我说服张玉兵趁他爷去和隔壁老火太太唠喀之际,偷愉潜入东屋,站凳子上把小筐摘了下来,里面全是传说中的长白糕。就是现在没人稀吃那时稀少得没几人能吃着的东西。我们三人很自觉地分食了一块,并把其他的松一松,以防露出破绽。那时我第一次思索了人生,并从此养成习惯,希望自己快点变老,能享受长白糕这样的美味。 张玉兵家南面有一个大水坑,是当年建埸时挖土脱坯形成的。一到夏天,这里就成了男孩子的天堂,先是为下夹子打雀抢占地盘,天热了就为了洗澡相互干仗。一到礼拜天,早早就得去抢地方,下夹子,去晚了,就只能拎着夹子白帮人哄雀了。由于张玉兵家住的近,特别是他爷爷能起早,每个礼拜六,我和郝彪都在他家住,天没亮,他爷爷就把我们叫起来,每个礼拜,我们都能下上夹子。战果也很显赫,高峰时,夹子100多盘,最多时,一天打200多个雀,张玉兵他妈用雀胸脯肉给我们包饺子。那时我妈妈坚决不让我打雀,我打雀也很少往家拿,现在想来我妈妈真是为我减少了不少罪过。那时我们三人形影不离,同吃同住同劳动(给我家小兔子割青草,给郝彪家小猪捋灰灰菜),都互相尿过各家的炕(仅限于一年级和玩得太晚太累时),最绝的是一起吃过耗子药。 那是二年级时的事,一天下午放学,三个火手无事可做,就决定去张玉兵他妈的单位--埸部卫生所去找他妈要几个小瓶,好装上各种彩纸馋女同学(那时怎么兴这个)。张玉兵他妈不在,却发现走廊的一个木槽里有很多葵花子(我们叫毛嗑),看一下四处无人,我们就很专业的快速的一人抓了一把(真的,好孩子坏孩子的区别就在于几把)吃了。半夜,我家后窗户被如雷般敲响,郝彪他爸爸喊我爷爷(知道我和爷爷睡里屋):大爷,胖小子吃耗子药了!爷爷睡得迷迷糊糊回答到:吃个老鼠(爷爷念chu)怕什么。原来,那些毛嗑拌了耗子药(多亏那时没有药三辈)准备往加工室放药耗子,被我们三个先试了一下药效,由于我小时侯吃瓜子用手扒皮吃,所以没什么感觉,那两家伙没这么幸运,又拉又吐卫生所灌肠呢--- 小学三年级时,这两小子全搬走了,郝彪他爸受不了军事化管理,回内蒙了;张玉兵他爸调桃南军马埸升官了。四年级时,我是我们子弟学校唯一能收到信的小学生,这一直让我牛了好几年。(二) 细想童年的玩伴,走的最近的女同学是民子和小兰,我们都是学校宣传队的。在七十年代的校园里,那是相当让人羡慕的。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,根据父母的工作好坏,学校的学生自然分成两派,场部机关干部子女一伙,我们叫他们砖房的,我们这些连队农工子弟一伙,他们叫我们土房的。班干部基本都是砖房的,土房的只能当劳动委员、体育委员什么的。象我和小兰土房的能进宣传队,那是砖房的实在没有人了。 民子从小就有狐狸精的潜质。她家住砖房,她奶家住土房,她是全校唯一能和砖房土房都能玩一起的人。她把全班的同学都玩得治溜溜转。现在想来,她是我们中间最早掌握三十六计的。她分门别类的和这些同学玩,她把住砖房的同学领她奶家,和那只比她爸还大的老母狗和它的崽子们玩;把土房的同学领到她家看她攒的糖纸吃他爸爸从城里带回来的冰糖。对淘气的男同学她还有绝招,她可以拿出五颜六色的弹子收买他们,她老叔在城里玻璃厂上班。 小兰的嗓子哑哑的(现在也是这样),她上学校宣传队是她姐姐的功劳,她姐姐是埸宣传队的。她和我同桌,民子在我俩后面。我在小学时学习成绩不怎么好就是她俩闹的。小兰上课总和我说话,我由于胆小一般时不敢搭话,就是这样也经常被老师提溜起来陪她罚站。民子则在后桌对我大动其手,弹脑瓜碰、薅头发是常事,在后背上粘个纸条、画个小动物更是天天躲不过,最坏的一次把我妈给我新做的白衣服甩上了钢笔水。 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写作业,也经常完不成作业。特别是寒署假,我的作业基本不写。等到要开学了,妈妈就让姐姐给我写,实在写不完,我爷爷(前清的秀才)也上阵,字体差别太大了,老爷子曾被班主任叫去训过话。我童年中对女性留下的最大阴影就是在我们三人间发生的。那天上课,民子又给我带来了一个绿豆半弹子,我老兴奋了,一直回头跟民子说话,被老师扔了好几个粉笔头也痴心不改。小兰扒拉我好几次也没理她,这个小妖精(我妈妈对她的称喟)拿出铅笔就往我脸上扎了一下,挺深但不出血。这个黑点一直留在脸上。我妈曾经跟小兰她妈说过,如果我长大了找不着媳妇,那就得小兰当了。 我就是在这两个魔女的折磨中茁壮成长起来的,也从小练就了对美女的免疫力,直到现在,很少上女人的当,无论她怎么拐弯抹角,我都能听出她的本意。当然了,如果我愿意,我也可以装不明白。 在她俩身上,我也有胜利的时候。四年级时,总后歌舞团来场慰问,演出现代舞剧《红色娘子军》。使我们的游戏也多了革命内容。一天放学,我们三个玩常青指路,民子和小兰都要当吴清华,没人愿意当小庞。我出招玩两次,她俩一人当一次吴清华,我也过两次洪常青的瘾。玩完之后,都觉得意犹未尽,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提议演常青就义。为了省事,两个洪常青一起烧。我叫住路过的小胖回家取了柴禾绳演狗腿子老三,我演南霸天,把小兰、民子绑在电线杆子上,脚下垫几块砖头,上草垛上拽几把羊草把她俩围上开始进入角色,也许头一回当坏蛋太投入了,或者是被她俩压抑太久了,反正当小胖傻呵呵地问我:真点吗?我阴险的喊:烧!!后果可想而知,我妈妈赔了她俩一人一双鞋、一条裤子,并且没有打我。多年以后我问妈妈为啥没打我,妈妈对我说:从小到大你太面了,好不容易干点男子汉的事,没舍得揍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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