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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
10-18

《十字街里的世界》李栓成

不知怎么,五十多了,几十年了,只要路过或想起十字街,脑海里马上超清晰的呈现这样一幅画面:夜色朦胧,老街上少有行人,远远看去,十字街的西北角,总有一盏油灯在亮,孤独独的。火苗伴着夜风不停跃动,似乎它在拼命的挣扎,想飞吗飞哪儿也想成为星星吗

离十字街约三四十米的街边,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孤独独的站在那儿,背后简陋的草房是他家。在茫茫的夜色中,他静静的望着灯亮发呆。发的什么呆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,能想什么为什么去想有什么值得想的

四十年过去了,我仍不时的猜想着那位男孩的心理,但至今仍拿不准。

尽管那小男孩就是我。

我知道那儿正卖胡辣汤,因为父亲领我去喝过,还嘱咐我问卖胡辣汤的喊张叔,张叔也住在这一带,个儿不高,总笑呵呵的,两眼滴溜溜转,显得很精明。不知啥原因,他的模样、表情、麻利的动作、像唱歌一样的吆喝,叫人一下子就坚定的认为他是个好厨子,就认定他做的胡辣汤特别好喝。

生活中常有这样的事:一眼看去便肯定对方是当官的料、或做生意的料、或是坏货... ...毫无根据,只凭感觉,常常很准。不知啥原因

生活中的迷太多啦。

那天晚上我独自去了,张叔的小摊极简单,一个圆形的小柴火炉,铁皮做的,内有微火。上面的铝锅内是已在家做好的胡辣汤,旁边有一小柴桌和几个小柴凳。

暂时没客,他正坐在凳子上打瞌睡。我说:张叔。

他站起:哦,栓成,想喝胡辣汤

嗯。

你爹哩

开会去了。

他接过我递过去的一毛钱,犹豫了一下,问:你爹给的

我搭拉下眼皮,嗯了一声。

他用勺子使劲往锅底抠,看样子想捞点稠的。终于盛了满满一碗递来,我接住,伏在小桌边,呼呼噜噜很快吃完。香!香!真的好吃极了。

我站起要走。他突然一把拉住我,将一毛钱又塞我手中,表情严峻的道:这钱你从哪儿拿的你还放到哪儿去。记住,今后不能悄悄拿爹妈的钱。

我脸轰一下热了,结结巴巴的道:我--

别说了,放心,我不会告你状的,但是今后可不能再有第二回... ...

我挣脱张叔的手,扭头就小跑似的回家了。张叔怎么说得这么准会掐会算这一毛钱确实是从父亲衣袋里拿的。当时他喝醉了,正睡得香。

已经不好意思再见张叔了,甚至害怕想到他。但不知有一股啥劲儿,使我继续晚晚都站在家门口,呆呆的凝视着十字街的灯。

我明白,自己并不是馋胡辣汤,那是为了什么

自己也稀里糊涂。

一晚,大风大雨,我只好从家门内伸头望望,十字街一片漆黑,像墨一样,没有丝毫光亮。

我问母亲:那盏灯跑哪儿了

母亲说:多大的雨呀,你张叔能敢出摊。

雨越下越猛,门前路面上的水约半尺深了。我忽然想,那盏灯会不会伴着十字街一块被雨水冲走了呢冲到哪儿去了

夜里我做了个梦,梦见我独身一人,在荒凉的戈壁滩上走着。周围昏惨惨的,黑森森的,我吓得大叫起来... ...睁开眼,母亲就在身边,正抚摩着我的脸,焦急地说:... ...栓成回来了栓成回来了栓成回... ...

后来才知道,这叫喊魂,一种迷信做法。小孩儿们做恶梦了,会乱喊乱叫,据说当妈的就能用这方法把魂喊回来。

看见我醒了,母亲才松了口气,擦着额上的汗珠问:你梦见啥了咋大喊大叫的,一个劲的喊“灯”

我仍然不知该说什么,因为脑海里仍然是昏惨惨的戈壁滩,孤独独的一盏灯。

我常常想:是不是除了身边的世界,眼里的世界,心中的世界,脑子里还有一个世界呢

作者创作简历

李栓成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。已结集出版的小说集、散文集、报告文学集七部,散文集《小城里的世界》入围第六届中国作协鲁迅文学奖,散文《寻觅老街》荣获“2012年度中国散文年会”二等奖,散文《停车场的保安员》入选“2012年度中国散文排行榜”名列全国前50名。由中国作家协会主管主办的《文艺报》上发表的散文《小指》《目光》在社会上引起较大反响,并在“中外诗歌散文大奖赛”获一等奖。2014年7月由中国散文年会、《散文选刊》、《海外文摘》主办,专门在京举办了“河南作家李栓成散文作品研讨会”。中国作家网、文艺报分别予以重点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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