邻有杨氏阿婆，瘦小精干，性情开朗胸襟开阔，笑称杨门女将之后人也。虽年逾古稀，上坡下地，上树下河，无不奕奕矍铄，笑意盈然，村人皆以为楷模。近杖朝之年，始以捡拾为计，并以此为乐。日出而奔走于酒肆城郭，日暮理其所捡，及至纳站，角不弃少，元不嫌多，欣欣然裹钱以还。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阿婆日渐硬朗体健，面色红润，似有返老还童之貌。坊间传阿婆年所得不逊于青壮者。吾母尝与阿婆笑曰：“今光景甚好，民之养老有依，月入过百，衣已裹肤，食已果腹。然奔走捡拾，日进斗金，欲带于柩乎”阿婆捶母笑曰：“吾见钱眼开，眼开即活，愿吾长生不老，日日进钱;死得其所，愿用钱塞其柩实，笑看小鬼推磨也。”大笑毕，近耳低语曰：“现丧葬费几何”母曰：“三万足矣。”阿婆笑而行远。往来寒暑，转瞬数秋，阿婆依然捡拾计，矍铄硬朗依然。一日又耳语询母曰：“现丧葬费几何”母曰：“五万足矣。”阿婆仰天跺脚咕噜曰：“要命者也。”遂不悦。母疑，愿闻其详，阿婆曰：“随问而已，无他。”是年阿婆八十有二，仍捡拾不辍，自叹力不如前。又问母曰：“现丧葬费几何”母曰：“近十万尚不足矣。”阿婆面有愠色，低声嘟囔曰：“感念国之民养老有依，然丧葬费岁岁见长，何日攒足乎”母大笑，所疑顿消，曰：“古人云：耄耋之年门前站，双目不闭要吃饭。汝当身体力行之楷模，所营之生，环保之大业是也;身板硬朗，乃捡拾之功，亦儿女之福也。不必负疚。他日吾当随汝行，与汝抢之，何如”阿婆亦捧腹大笑，不能自已。止，阿婆似豁然，喜形于色，曰：“犹言甚是。吾当续捡拾之业，为儿孙攒吾身后所需。总恐不及，乃捡拾之动力;总攒不足，当视有生之年久矣，长寿长寿。吾更喜而从之，何愁之有!”母曰：“儿女知心意否”阿婆遮口俯耳私语曰：“否。若然，即不允外出，以示孝之心，乃失自由也。吾腰缠百贯而粗，粗而理直气壮，自食其力，乐而忘忧。数月前重孙临世，吾喜之而塞见面之礼，皆大欢喜，倍感欣慰。吾日日归而沐浴之，乃免其腌臜之嫌。尔等知心宽语之人，当托盘而出，滇密，滇密，万不可与家小语曰，否则失其业矣!若因此失之，吾当三餐捧碗，时临汝家，非肉不食也，穷汝穷汝!”母曰：“密!密!汝老而健啖，必食穷吾也。但见日出而作，日暮而归，尔等义齿之人，不宜与青壮者同锅而食，恐念家常之软饭，嘱之便可，随时恭候。”其言哈哈，其辞肯肯，其态可掬，把臂言欢，邻里真情毕现。阿婆自此更无忧也，依然捡拾如故。村有才者，歌之曰：八旬老妪破烂王，身体硬朗响当当。儿女有福孙满堂，自力更生福禄长。余闻之，心有戚戚之余，心存敬焉。吾之生、长，阿婆慈目俯仰相伴;阿婆之勤俭厚德，润吾心田。历尽沧桑，耄耋之年神韵不减，虽谓之攒，惜儿女之情可叹;铮铮风骨，却令贪、懒、馋之者行同鼠辈。是欤非欤吾思良久，为阿婆斟一词：愿得一菩提，清心自在山。老来当益壮，快活似神仙。今，如临司马故里者，路遇白发瘦小之捡拾者，是缘见此阿婆也;若非，亦是勤苦劳作之彼阿公阿婆也，当弃鄙投钦之，不亦仁善乎免责声明：文章《《 攒》 王雪琴》来至网络，文章表达观点不代表本站观点，文章版权属于原作者所有，若有侵权，请联系本站站长处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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