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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
10-18

“铁姑”之恋(续)-小说-中国散文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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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续前页)祸不单行。那天在开荒烧火焰(林场为了促生产,在山上种玉米,把荒坡上的树木砍掉,集中起来烧就叫“烧火焰”)的时候,是阿龙点的火,由于防火带开得不够宽,火势越过防火带烧到了附近的山坡,幸亏扑救及时,才没有烧毁大片森林。铁姑的父亲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:“大家都看见了吧?他父亲是历史反革命分子,自绝于党和人民;他是现行反革命分子,仇视党和人民,今天纵火,明天可能会杀人。阶级斗争复杂啊!”阿龙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妹妹,他的爸爸在“反右”时说了一些过头的话,被打成右派,关进了监狱,疯了,有一个晚上跑出来,落水死了。他妈妈为此哭瞎了一只眼睛。阿龙是个孝子,这些年都是他陪伴着母亲这样走过来的,特别是近两年,他到林场插队,每个月有30.5元(工资27元,粮食差价3.5元)的收入,他留下15元,剩下的都给了家里。第二天,呼啸着开进林场,把阿龙带走了。阿龙被抓走的时候,他当着许多人的面放出狠话:“谁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,我做鬼也不放过他。”他走上时,就像《红岩》里的许云峰,他狠狠地盯了一眼铁姑,铁姑把头埋在肩膀里。大牛去公安局看望阿龙时,阿龙吩咐大牛要替他照顾好母亲。大牛含泪点点头。大牛想,阿龙父子的命运真惨,一句话、一个字就搞得家破人亡。奇怪的是,大牛去看望阿龙母亲的时候,铁姑也在那里,铁姑买了好多东西。嘴里“伯母长、伯母短”的,话语里仿佛加了许多蜜,直哄得阿龙的母亲和妹妹脸上乐开了花。大牛进去时她们正乐着。大牛狠狠地瞪了铁姑一眼,心里想:你父女俩把人家父子搞惨了,还假惺惺地来做好人。“大牛,你来得正好,花猛说阿龙要去外面学习一段时间。这孩子,走了也不说一声,你帮我带几件衣服给他。”阿龙的母亲说。大牛点点头,他正要编一个什么谎话来瞒阿龙母亲,没想到铁姑先编了。大牛不明白,这铁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?从阿龙家出来,两人都不说话,尽管大牛看到铁姑想说话的样子,他还是不理睬她。从那以后,大牛每次去阿龙家,都见铁姑在,而且,阿龙的妹妹还“花猛姐,花猛姐”的叫得很甜。光阴从手指缝中轻轻滑了过去,转眼间“四人帮”粉碎了,阿龙的冤案也得到了平反,他坐了一年牢的工资也得到补发。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每个月15.5元给母亲。一年了,他不在家,母亲和妹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?常言说,近乡情更怯。阿龙走近家时,心跳得厉害,四周静悄悄的,烟囱也不见冒出炊烟。阿龙心里像个五味瓶上下翻滚,很不是滋味。他走到家门前,怯生生地朝屋里喊了声: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不见有人回答,大门没锁,阿龙心慌了。他想:一次笔误,让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,如果家里人再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不找铁姑拼命才怪!阿龙推开门,一房一厅的房子一目了然,屋子收拾得很整洁,就是没有人。阿龙心慌了:“妈,妹,我回来啦。”没有回应。阿龙又仔细地看了墙角和床底,还是没有人影。他返身出了门,大声呼喊:“妈,妹,你们在哪儿?”喊声里带着哭腔。他大步流星地走,眼睛只顾四周,突然和人撞了个满怀,细看,原来是铁姑!他一手想抓住她的衣领,一手就想给她一个耳光。没想到衣领没抓着,偏偏抓住了她的胸脯,姑娘富有弹性的胸脯触动了他的神经,本能地把手缩了一缩,还是捏住了她的衣服,另一只手放下了:“铁姑,我妈呢?我妹呢?”“她,她们……”铁姑由于走得急,上气不接下气。“她们怎么啦?你不会害了我还不够,又去害她们吧?”“谁害谁啦?阿龙——”远远就听见妈妈的声音。阿龙放下铁姑,迎了上去。妈妈由妹妹搀扶着,走得很急。一年不见,妈妈没有想象中那么苍老。“阿龙,听花猛说,你今天,学习回来,我们,都去车站,接你,没想到,你,先回家。”“妈,我哪里是去学习,是去外地劳——”阿龙本想说“劳改”,犹豫了一下。“伯母,阿龙是去外地劳动。”铁姑巧妙地接过了话头。“都是你害的。”阿龙把怒气撒到铁姑身上。“不要错怪花猛,这一年你不在家,都是她照顾我们,买米买菜,洗衣做饭,连你妹妹的学费都是她交的。”阿龙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感激,心里很不是滋味,上帝啊,你把我送进了地狱,又何必给我买牛奶面包呢?这段时间,中国发生了太多的事情:深入揭批“四人帮”、拨乱反正、恢复高考。阿龙、铁姑都投入到紧张的备考当中,白天劳动,晚上复习,各做各的,谁也没有搭理谁。高考之后,放榜那天,县教育局的广告栏被围得水泄不通,阿龙好铁姑都考上了省师院,而且都是中文系。那天,他们相遇在布柳河畔,自从那次与铁姑撞了个满怀后,阿龙总是有意回避她的,没想到这个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,又到林场的插友,最后又要在大学做同学。命运啊,总是难以摆脱。阿龙扭头想走,被铁姑叫住了:“阿龙,我知道对不起你,我欠你的很多,一辈子都还不清了。但是,我只想问你一句话,我真的那么让你讨厌吗?”阿龙回过头,眼前站着的竟是穿着花格裙子,梳着长辫的姑娘,这是铁姑吗?阿龙简直不敢相信,时代在变,难道铁姑也变了?“你说话呀。”铁姑的声音什么时候也变得柔柔的。“我,我——”阿龙不知所措。“阿龙,是我害得你抬不起头,是我爸害得你坐牢,想起这些,悔得我肠子都青了。你被抓走那天,我就发誓,这辈子当牛做马来偿还你。知道你报考中文系,我也要考。你走哪里,我就跟到哪里。”说着说着,铁姑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:“如果你讨厌我,我可以退学,不读书了。还有,这是我亲手织的毛线衣,我可不想让你一辈子穿卫生衣。”铁姑把毛线衣交到阿龙手上,转身就走了。阿龙呆呆地站在原地,他记得“一辈子穿卫生衣。”是自己说的,看样子把她伤害得不轻。他回过神,见铁姑走的不远,立即呼喊:“铁姑,不!花猛,别走,等等我。”铁姑站住了,回过头,阿龙奔上去,把她紧紧搂在怀里,两颗心怦怦地跳,两张嘴粘在了一起……布柳河的河岸是到处都是含羞草,看到了这一幕,把叶子都合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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