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0年,我在铁道部第三设计院工作,于当年的9月间带队进入大兴安岭原始林区,进行塔河至古莲间一段铁路线路的勘测工作。因迷路在外露宿,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的艰苦经历,至今难忘。那天,我带领的大旗组,负责在前边选择铁路的位置和走向。因为树林较密,我们都带着镰刀斧头,每测一个点,必须先砍出一条路,仪器才能进行观测,进度特别慢,如果不加紧工作,会造成后面各组的窝工。大兴安岭地区的冬季白昼特别短,早晨八、九点钟亮天,晚上三点多钟就要黑天,一天起早贪黑地干,也干不满八小时。这天为了多干一个测点,大家忘我的工作,没有任何怨言,当决定收工回返时,夜幕已降临,大家急急忙忙往山下走,可却找不到来时的道路了。我们组的老方,是名退伍军人,参加过东北的三下江南、四保临江等著名战役,当过八路军,对走夜路很有经验。但在这既无村落人烟、又无行人道路荒凉的原始林区,想问个路找个向导都办不到,他也是“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”。老方说:我们不能两眼摸黑的瞎摸瞎走,如果晚上发生意外和不测,会给找寻我们的人增加困难,我们必须回到山上已经勘测过的线路上等待天明。上山找到线路位置后,老方指挥大伙,趁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,要抓紧时间找些干的树枝。大家说干就干,一阵功夫收集到不少干树枝。老方是防火组长带有火柴,篝火很快点燃起来,熊熊的烈火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响声,给我们增添了战胜黑夜的勇气和信心。这晚的天气好像在和我们较劲,天空阴沉沉地堆满了大块的乌云,冷飕飕的西北风越刮越大,预示着今晚将有一场大的风雪。这天是10月5日,恰巧是农历的八月十五,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,在祖国的南方正是秋高气爽、冷暖宜人、举家团圆吃月饼的时光,而我们所处的大兴安岭却已进入了冬季,当时的气温大约是零下7、8度左右。不过我们都穿着棉衣棉裤,大衣皮帽,而且篝火点着后,身前暖烘烘的,此情此景,使我想起当年抗日联军那首悲壮的露营之歌“火烤胸前暖,风吹背后寒”的诗句。他们为了抗击日寇,连生命都不顾,我们吃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。坐下烤火聊天的同时,肚子又提出了抗议。往年外出测量吃的粮食,国家有补助,可以尽量吃。六○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,国家不再补助,都是按自己的定量吃。技术人员每月定量只有30斤,每天只能早晚各三两,中午四两,由于野外工作体力消耗大,根本不够吃。好在工人的定量能多些,他们纷纷把装馒头的口袋拿出来,搜肠刮肚地把里边剩的馒头渣倒出来,每个人分一点,放在嘴里嚼起来,那滋味好的简直无法形容,比食品店卖的高级糕点的滋味有过之无不及。但是不吃还好,一吃食欲大增,肚子里咕咕叫的更加厉害。老方讲了不少他当年在部队的艰苦生活,无形中鼓励了我们和困难斗争的意志。老方到底是当过兵的人,他说我们不能都睡觉,必须有人站岗值班,防止篝火熄灭或有野兽来袭击我们,于是决定一个人先值一个钟点。值班站岗的人千万不能睡觉,实在困时要站起来活动活动。夜已深,寒意浓,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,困意袭人,一个个趴在膝盖上进入了梦乡……不知过了多久,又换了几班岗,老方招呼大伙快起来活动活动再睡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,只见每个人身上都厚厚地蒙上了一层积雪,互相扑打掉身上的雪,又添了一些干柴,篝火又熊熊地燃烧起来。再睁开眼时,天空已开始渐亮。我们将火扑灭,扛起测量工具开始回返。也许是劳累饥饿等原因,只觉得两条腿软绵无力,一不留神,一个树根竟把我绊了一个跟头,幸亏被后面的老王拽住,否则定会摔个鼻青脸肿。我们东倒西歪地走出不远,便隐约看到远处有两个人牵着一匹马向我们走来。走近一看,原来是苗队长和张书记来寻找
我们,昨天晚上看我们没回去,就知道是在外边迷了路,他们出去找了一阵,也没敢再走远。这不,天还没亮他们又开始出来寻找。马背上驮着刚烙的大饼,还带着开水。这时一个个饿得也不管定量不定量了,约一斤重一个的大饼,风卷残云似的顷刻间便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。吃饱喝足后浑身有了劲,我们打算原地休息一会儿便继续工作,但是队长和书记坚持要我们回去休息一天,再继续工作。这正是:铁路勘测进兴安,争分夺秒抢时间。迷路露宿遇风雪,饥寒交迫度时艰。当年抗联战倭寇,而今建设苦也甜。盼得路通铁牛来,汽笛声声凯歌还。免责声明:文章《《兴安岭上风雪夜》马有智》来至网络,文章表达观点不代表本站观点,文章版权属于原作者所有,若有侵权,请联系本站站长处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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