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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
10-08

齐襄抬起头,看着乌沉沉的天空

他忽然失去了进去看望海陵的勇气,默默转身离开了药阁。。

  他不想听,他不想知道这些,他也不想让自己后悔,这些年对海陵的虐待……

  他一路对自己说,是海陵你先负我的,所以我做什么,你都没有立场来责怪我,叫你在安乐山庄为奴,是因为我心里还舍不得你,要不然我早把你千刀万剐了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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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滴,两滴,水珠落在了脸上。。

  好像下雨了。齐襄抬起头,看着乌沉沉的天空,让雨水肆意地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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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,陆越亭起身去开了窗户。窗外种的是爬地黄,灰绿色的叶子在雨水冲刷下闪闪发亮。陆越亭看到了一抹白色,躺在灰绿之间,便勾起嘴唇笑了。。

  他探出身子,用剑挑了白帕进来,笑眯眯地对萧海陵道,“外面似乎有人来过了。”

  萧海陵毫不意外,只瞥了一眼,道,“主子他是大意,你又何尝不是故意拿那些事来问我。”

  “可你依然配合了,明知道他在外面听……”陆越亭走到海陵床前,把帕子递到他的手中,“我还以为四年的时间会毁了以前的海陵,目前看来似乎是我杞人忧天了。”。

  海陵摊开白帕,上面似乎还留着齐襄的体温,他叹了一口气,苦笑道,“这阵子被他伤成这样,我好歹也要让他难过一下,才不至于往阴暗处思虑。”。

  虽然,他不能肯定齐襄是否会真的为他难过,而他所求的也不过是齐襄的一点在乎,只要齐襄对他还有一点在乎,海陵就甘愿把什么样的苦,都打碎牙齿吞下去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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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齐襄却不知道海陵存了这样一份心思,他浑身湿透地回到了安乐居,让方澜和萧纹一阵惊讶,急忙叫厨房送了热水伺候他沐浴更衣,再递上一碗姜茶。做完这一切后,方澜才轻声问道,“主子去哪儿了,怎么淋着回来?”。

  齐襄一言不发地喝茶,方澜也不着急,静静站在一边等待。。

 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,齐襄才放下茶杯,疲惫地道,“等海陵伤好了,叫他过来伺候。”

  他在庄子里淋了半天的雨,终于说服自己,不要再和海陵互相折磨了。。

  既然还在乎,那就好好待他吧,他想,只要海陵能乖乖地尽奴隶的本分。

  。

  下了一夜的雨在清晨到来之际方止,微熙的晨光透过纸窗撒进来,在青石地面上留下浅浅的痕迹。。

  齐襄辗转醒来,头依然有点痛,心想大概是昨夜着了凉。他拢了衣襟,见天色已晚而房间里空无一人,不由薄怒道,“纹儿,还呆在门外干嘛,进来。”。

  门外之人似乎愣了一下,然后齐襄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,“主子,方总管说今日起由海陵伺候。”。

  齐襄霍然起身,赤着脚就下了床,匆匆走到房间的另一端,哗啦一声打开门,门外跪着的,果然是……萧海陵!。

  “谁……谁叫你来的?”他质问道。。

  海陵抬起头,“昨夜方总管来药阁传达了主子的命令,下奴接令就跟着总管过来了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。

  齐襄手指指着他,微微颤抖,昨夜海陵还重伤在床,因为自己随意一句话,今早就得跪着廊下等自己起身了,方澜他……居然刻意忽略了,自己昨夜那道命令的前半句。。

  以往自己的命令,他们都这样扭曲着传达的么?齐襄颓然放下手,退回了屋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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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海陵依旧跪着门外,静等了许久不见齐襄下令,才小声询问,”主子,下奴可以进来了么?“

  ”进来。“齐襄拼命说服着自己海陵现在只是个奴隶,见他从门外慢慢爬进来还是忍不住心痛地呵斥,”你不会走路么?“。

  海陵刚爬到中间,听到齐襄生气就停住了,低垂着头,歉意地道,”主子,下奴身上有伤,现在还站不起来,请主子见谅。“。

  话音未落,齐襄就扑过来抱住了他。

第十章   齐襄紧紧地抱着海陵,把脸埋在他的肩头,道,“海陵,别这样。不是我叫你今天来伺候的,答应我,回去好好养伤,等你伤好了,我们一起去偃城。你知道的,偃城是北疆重镇,今年我们大概会从那儿进攻乌和汗国,父皇来信叫我们一块儿去……海陵?海陵!!”。

  他慌张地松开手,发现双手全是血迹,再看海陵,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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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连忙叫人去药阁请陆越亭过来。。

  他很懊悔,懊悔自己竟然忘记了,海陵受重刑到现在也不过十日,身上的伤痕大半未曾愈合。本就是勉强提着一口气,撑着身体来伺候自己的,被自己冲动的一抱,大概伤口都裂开了。

  怔怔地看着自己双手的血迹,殷红的颜色,如同夏日的海棠,却显得那么恐怖。他不敢再随便动海陵的身体了,只得焦急地等待着陆越亭的到来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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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半盏茶后,去请陆越亭的下人回来了,陆越亭却没来。下人跪在地上,向齐襄禀告道,“陆阁主说今日不出诊。”。

  齐襄快急死了,“没和他说,受伤的是海陵么?”。

  “说了,可陆阁主说,海陵不过一个贱奴,死了也不值钱,他可不想浪费药阁里珍贵的药材。”下人把陆越亭的原话复述了一遍。。

  齐襄惊怒,“他真的这么说?”。

  下人点头如捣葱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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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怎么会这样,陆越亭不是一向看重海陵这个师弟么?。

  可齐襄顾不得去想陆越亭不肯出诊的原因了,冷静,冷静,他握紧拳头,吩咐眼前的下人道,“到流香园,请蔺太医过来。赶快去。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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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蔺太医匆匆赶来,一进房间就吓了一大跳。。

  只见鲜血从海陵的身下洇出来,青石地板上已染出一片诡异的深红。他赶快下针止血,然后叫人把萧海陵抱到了齐襄的床上。。

  “殿下您扶一下他的肩,我看一下他身上的伤究竟如何?”蔺和一边嘱咐齐襄,一边小心地剥去海陵上半身的衣衫。衣衫之下,是层层白布,如今也已被鲜血染红,齐襄扶着萧海陵的肩膀,看蔺和一点一点拆下布条,忍不住就落泪了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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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四年,他伤过海陵无数次,却一次都没有看过他身上的伤。如今睹来,触目惊心,让他胸口像被荆棘缠住了似的,一阵绞痛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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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蔺太医仔细地为海陵上了药,然后示意齐襄把他平放在床上,把脉细诊。

  “他怎么样?”齐襄紧张地问。。

  “伤倒没大碍,只是失血过多。”蔺和收回手指,顺手拉过锦被盖在海陵身上,“殿下,臣有一事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。

  “说吧。”听到海陵没事齐襄不由松了口气。。

  “……萧公子他,毕竟是萧家的人,望殿下看在萧老将军的面子上,不要过于苛待。”

  蔺和上次为海陵看过伤后就想找机会和齐襄说这话了,多年折磨已经让萧海陵的身体差到了极点,脉象紊乱,气血两虚,如果再不好好调养,恐怕真会英年早逝。可他又知道齐襄对他的恨意,所以只能搬出萧老将军的名讳,希望今后齐襄下手之时多少有点顾忌。。

  齐襄听后沉默了片刻,才轻声回答,“我知道了。”。

  。

  后来海陵就在齐襄的房间里养伤。。

  齐襄冷静下来后,就想通了陆越亭为何不肯再为海陵治伤的缘由。没错,陆越亭心疼海陵这个师弟,但也一直不满海陵的顺从。那个晚上方澜去药阁传话,要求海陵次日就上门伺候,陆越亭肯定是反对的,他是大夫,自然了解海陵当时的身体状况。那么,就是海陵固执地答应了前来,所以陆越亭才会气他自甘卑贱。。

  真的自甘卑贱么?。

  齐襄摸着海陵沉睡中的侧脸,也不知该喜,还是该怒。。

  是他一步一步,用尽手段把海陵变成了今日顺从卑贱的模样,可今日想来,竟也不觉得高兴。

  我这是怎么了?心痛了?。

  齐襄收回手,摸着脖子想了想,便甩掉了怜悯的念头。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,事已至此,他就不会后悔这些年对海陵的苛待。而萧海陵当年既然敢犯下那种事,今日所得便不过是自作自受,怨不得别人。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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